Thursday, June 30, 2016

蒙特婁版限定可樂

為了慶祝2017年是蒙特婁建城375周年,
現在全城上上下下就像一個大工地。
不過,是說自從我來到蒙特婁之後,
也沒看過這地方有不施工的時候就是了。

作為北美大陸最古老的城市之一,
建城 375年的慶祝活動重點當然要提醒人們蒙特婁悠久的歷史。
對於學習歷史的我來說,
接下來蒙特婁會以什麼方式來敘述城市的過去,
真是令人相當期待。



p.s. 此圖攝於某超市中。趕上蒙特婁375風潮,此地可樂業者(非可口可樂)也推出1642年版。但據說超甜,所以不是螞蟻轉世的我就默默放棄了...


Tuesday, June 28, 2016

蒙特婁台灣電影節

2015年9月參加完台灣電影節之後,寫了一些文字如下:

「前幾日去 Cinema du Parc 看張作驥的《醉・生夢死》
主角整天穿梭在菜市場裡,菜肉水族生猛的氣味,攤販各色的吆喝聲,熙攘人群的體溫,彷彿透過螢幕從台北漫延到蒙特婁來,而我只要一伸手,台北也是咫尺之遙。

然而,戲散了,走出電影院,抬頭依舊是英法交雜的招牌。
所謂「夢裡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就是如此吧。」




* 魁北克的 Ciné Tapis Rouge 組織每年都會與一個非加拿大的國家合作舉辦電影交流活動。2015年他們在蒙特婁的 Cinema du Parc 藝術電影院舉辦台灣電影節,一共播放了連同《醉・生夢死》在內的8部台灣電影。據說,2016年他們會去台灣舉辦魁北克影展,屆時將會放映30部的魁北克作品。

2016.11.27 補記: 今天一查,Ciné Tapis Rouge果然去了台灣。2016年高雄電影節的焦點國度就是魁北克!
http://www.kff.tw/home02_1.aspx?ID=$3207&IDK=2&EXEC=L&AP=$3207_SK-136

** 2015年蒙特婁台灣電影節的宣傳影片:

Friday, June 24, 2016

雪・雪・雪

啓蒙時期哲學家伏爾泰 (1694-1778) 曾在他的小說《憨第德》中,批評英法兩國竟然為了爭奪加拿大而開戰。他嗤之以鼻地說,加拿大,只不過是幾畝雪地罷了。

這句話只占全書一個極小的位置,但作為當時法屬加拿大一部份的蒙特婁人卻牢記在心,去年底還特地將伏爾泰在世時發行的1761年版《憨第德》放進由蒙特婁考古學與歷史博物館所舉辦的展覽「雪」之中。我當時看到展覽訊息時,心想:雪,多麼適合蒙特婁的主題啊,對這個冬季長達五個月的城市而言。



一進入展場,首先是各式黑白照片呈現加拿大人對於雪的記憶。觀眾會看到十九世紀人們為了清除積雪而煩惱,還有運輸貨物的馬兒受困大雪中;然而從二十世紀起,開始出現一群人頂著風雪奮力登山,以及兒童在雪中玩耍的照片 。博物館還介紹加拿大人為了與雪共處所發明的各種工具, 並準備一段雪上摩托車發明人的錄音,告訴觀眾他當年是懊惱自己無法在大雪中及時送生病的兒子去醫院所以才開始思考如何克服雪地運輸的問題。最後一個展區則留給文學與藝術,如《憨第德》,讓創作者自己訴說對雪的愛恨情仇。

毫無疑問,雪是一種自然現象,但對每一個在加拿大生活的人來說,包括在此地求學的我,也是一種試煉:必須學會如何在寒冬中保暖,面對暴風雪也要勇往前進,在結冰的路面跌上幾跤等等。慢慢地,雪才會變成一種生活方式,在聊天中時不時拿冬天的蒙特婁開玩笑,甚至忍不住期待下雪,看緩緩落下的雪花,如何掩蓋全城的噪音。

因為雪,我們開始歸屬了這個地方。


* 本文曾發表於《印刻》雜誌2016年2月號
** 文中提及的展覽「雪」
http://www.pacmusee.qc.ca/en/exhibitions/snow



Tuesday, June 21, 2016

Agatha Christie 展

Agatha Christie,只要喜歡看推理小說的人,就一定會知道她的名字。要不然喜歡追英劇的粉絲,肯定也不會錯過白羅探長或馬普爾小姐探案。

2015年是她老人家125週年誕辰,BBC改拍她其中一部小說以資慶祝,蒙特婁考古學與歷史博物館不知是何因緣(揣測策展人是鐵粉?)也幫她辦了一個展覽。不僅從英國阿加莎基金會借到許多珍貴文物,還很厲害地將這位推理女王的生平跟考古學拉上關係。





到底推理小說女王跟考古學有什麼關聯呢?

說穿了,就是阿加莎第二任丈夫是一個考古學家。

有著第一段婚姻的陰影(前夫劈腿),再加上第二任丈夫比她小十四歲,所以當考古學家求婚時,阿加莎有點遲疑。後來,她想好吧賭一把吧,結果換來下半輩子的美滿婚姻生涯。婚後她跟著丈夫去中東去埃及等地,不僅參與挖掘工作,還將自身經歷寫進《古墓之謎》、《東方快車謀殺案》等小說。

展場總共有兩層樓,一樓的展品主要集中在她的童年、青年與第一段婚姻,二樓則展出她跟隨丈夫走遍考古現場的照片,以及相關文物。

觀眾很多,或許大家原本來這裡只是想多知道身為小說家的她,沒想到卻意外看見她身為考古學家伴侶的一面。






* 展覽訊息 「Investigating Agatha Christie」
http://www.pacmusee.qc.ca/en/exhibitions/agatha-christie-and-archaeology

* 哪裡去

Pointe-à-Callière, Montréal Museum of Archaeology and History
http://www.pacmusee.qc.ca/en/home

Monday, June 20, 2016

新法蘭西「剩男」與勇闖魁北克的女人們,如何改變了加拿大的歷史

1664 年 3 月 18 日,法國掌管財政大權的官員科貝爾 (Jean-Baptiste Colbert) ,寫了一封信給魁北克教區主教拉瓦(François de Laval)。信中,他高興地說:

「國王決定派出一支步兵團到加拿大,預計年底、最晚明年二月就會出發,這次肯定要殲滅那些易洛魁人(Iroquois)。」

有「太陽王」之稱的路易十四(Louis XIV)在位期間雖然出兵次數不少,但派兵到加拿大這件事,這不僅是頭一回,而且也將徹底扭轉加拿大的歷史。

在此之前,法王對這塊北美殖民地幾乎不聞不問。雖然 17 世紀初期已經有一些法國人來到今日的魁北克地區,但他們大多數都是商人,眼看著河狸(beaver)毛皮利潤豐厚,不惜萬里迢迢來和言語、文化根本不通的印第安人做生意。

這裡說的印第安人,其實只是一個總稱。當時的印第安部落眾多,並沒有形成一個聯盟。不同的部落之間可能彼此結盟,也可能長期為敵。

他們各自也跟不同歐洲國家來的商人合作,像育宏人(Huron)就是法國人的商業夥伴,而育宏人的死對頭易洛魁人則是荷蘭人的盟友。畢竟打河狸毛皮主意的不只法國人,英國人、荷蘭人都想分一杯羹,甚至獨佔市場最好。

僧多粥少,最倒霉的就是河狸。在過度捕殺之下,河狸數量大幅下滑,人人覬覦的毛皮自然也隨之減少。

北美河狸 Source:http://www.thecanadianencyclopedia.ca/en/article/beaver/

魁北克居,大不易?


印第安部落之間本來就有不少恩怨,加上毛皮的問題,更讓部落戰爭一發不可收拾。

賺錢優先的法國商人,為了維持跟育宏人的合作關係,也加入了戰局。不過,很快地,他們就發現自己處於劣勢,一方面,他們沒有政府的後援,缺乏充足的火力;另一方面,也是最致命的原因是,他們人手不足。

17 世紀後期的加拿大,從法國來的移民人數相當稀少。直到 1663 年為止,法國移民總數才 3000 出頭,其中約 1200 人是成年男性,剩下的只是老弱婦孺。儘管壟斷毛皮生意的百人公司(Company of One Hundred Associates),會定期從法國招攬契約工人到加拿大,不過大多數人在三到五年的合約一到期,就立刻走人。

儘管他們曾經動過留下來的念頭,但畢竟,這塊偏遠的殖民地既找不到合適的結婚對象,冬天又奇冷無比,再加上易洛魁人的威脅,當時的魁北克,怎麼看都稱不上是樂園。

與其留在這裡等死,不如回去相對舒服的法國。

可是,始終沒有壯丁來開墾荒地的話,法國在北美的這塊殖民地沒多久就會化為烏有,此地的居民遲早也會被屠殺殆盡。鎮日提心吊膽的法國移民,屢屢寫信給在大西洋另一岸的有力人士求救,有的人甚至親自前往巴黎請求援兵。

可惜,他們的聲音都石沈大海。



法國人跟育宏人並肩作戰,抵擋易洛魁人 

(Source:http://firstpeoplesofcanada.com/fp_groups/fp_groups_conflict.html

太陽王的軍隊


還好,身為路易十四謀臣的科貝爾慧眼獨具,看出北美殖民地的商機無限。

科貝爾堅信政府應該積極控制貿易行為。他認為,世上的財富是有限的,一國的財富若能增加,必然是另一國家有所損失。以當時的西班牙為例,雖然該國極度保護本國商業,卻能藉由掠奪其拉丁美洲殖民地財富的方式,來資助她欲征服歐洲的野心。

科貝爾告訴法王說,西班牙能,法國當然也辦得到。法國應該重視她的海外帝國;鼓勵殖民地發展;壟斷貿易網絡,讓荷蘭與英國再也不能從中得利;還有提高關稅以保護本國經濟。

被科貝爾這麼一說,原本對北美殖民地興趣缺缺的路易十四,忽然發現魁北克的重要性。

於是,1663 年 3 月,法王正式宣布,將包括魁北克在內的新法蘭西地區(New France),納為直屬於國王的一省。同年 11 月,他派陸軍中將德他西(Alexandre de Prouville de Tracy)到魁北克監管新法蘭西政府的籌備進度,確保萬事妥當。

隔年,在科貝爾的建議下,路易十四將專利特許証,賜給由科貝爾成立的法國西印度公司 (Compagnie française des Indes occidentales),透過這家公司來有效管理加拿大的法國殖民地。

法王跟他的大臣做了種種的安排,聽起來似乎萬無一失,但實際上,只要一天不解決易洛魁人的問題,路易十四在加拿大的投資等於是把錢往水裡丟。

於是,法王下定了決心,要向易洛魁人宣戰。

只不過,要跨越大西洋打仗,補給首先就是個問題,再加上官僚手續繁雜,所以,等了好幾個月,直到 1665 年 4 月 19 日那一天,法國才終於向加拿大陸續派出隸屬於卡西勇・沙利耶・黑吉蒙軍團(Carignan-Salières Regiment)的 1200 名士兵。

法國國王路易十四,在位期間為西元1643至1715年。
(Source:http://totallyhistory.com/louis-xiv/)

新法蘭西的「剩男」現象 


卡西勇・沙利耶・黑吉蒙軍團到達加拿大之後,總共跟易洛魁人發生過兩次戰爭。

雖然首次交戰結果是徹底的失敗,派出的 500 名士兵共有 400 人陣亡,但第二次交戰的結果卻讓易洛魁人願意議和。

1667 年 7 月,在五天的會談後,雙方簽訂和約,為新法蘭西帶來 20 年的和平。

自此,法國人終於可以控制聖羅倫斯河流域的毛皮貿易。他們也能透過貿易的手段,將法國商人跟傳教士安插在易洛魁人的村莊中,進一步掌控他們的新盟友。

不過,那一群打完仗的法國士兵呢?他們去哪了?

雖然法王相當鼓勵這群士兵留在殖民地,努力增產報國,但一如之前提到的契約工人,絕大多數的法國士兵還是選擇打道回府,最後只有大約 450 名官兵願意留下來。

他們之中,有些人運氣好討到老婆,只不過多半是老少配。

比方說,其中一個叫做侯內(René Gaultier de Varennes)的陸軍中尉,在 33 歲時娶了一個 12 歲的新娘。這樁年齡差距甚大的婚事,起因於新娘的父親皮耶(Pierre Boucher)。他當時雖然擔任三河市(Trois-Rivières)的長官,卻想全心投入毛皮生意賺大錢不過,跟印第安人交易風險很高,需要軍人當靠山,因此他看來看去,相中了侯內,想把女兒嫁給侯內,鞏固雙方的關係。

侯內對皮耶的主意雖然心動,他還是要求未來的丈人先幫他爭取到一官半職,而且提供他跟他未來的妻子在三河市的房子。兩人商量許久,最後達成兩人都滿意的協議,侯內跟皮耶的女兒終於在 1667 年 9 月順利成婚。

不過,法國商人的女兒終究人數有限。就算有,她們或她們的父母也看不上沒錢沒地位的士兵,更不用說契約工。

當時的行政長官讓・塔隆(Jean Talon)曾經統計過,包括卡西勇・沙利耶・黑吉蒙軍團的士兵在內,殖民地共有 719 名未婚男性,卻只有 45 名未婚女子。男女比例失衡的問題,對殖民地發展無疑是一個硬傷。

勇闖新大陸的女人們


為了解決殖民地人口不增反減的問題,從 1663 年起,路易十四便積極在法國本土招攬自願前往北美生活的女性。

這些女性絕大多數是來自於巴黎、魯昂等地區的孤女,極少數是寡婦。最年輕的約莫 16 歲出頭,最年長的則是 40 歲左右,她們之間的共通點是:貧苦無依,即使留在法國也不一定有美好的未來。雖然加拿大人生地不熟,但國王會負擔前往加拿大的旅費,附加一筆豐厚的嫁妝,到加拿大之後還有吃有住有老公,「不如就去新大陸闖一闖吧?」也許其中有些人是這麼想的。

於是,直到 1673 年為止,將近有 800 名的法國女性陸續抵達新法蘭西。由於是國王資助她們的嫁妝以及定居在殖民地的費用,這群女性被通稱為「國王的女兒」(Filles du Roi)。


我在本地一款啤酒商標上發現的「Filles du Roi」的畫像。

法國國王既然安排好女方,也得確保男方沒問題才行。

他因此下令,所有超過二十歲的殖民地男子,若不結婚,都要繳稅(「單身稅」有其來源?)。而拒不結婚的男人會被吊銷狩獵、捕魚的執照,也不准從事毛皮生意。即使如此仍不願意結婚的人,會被帶到森林中「放生」,只要他們能在森林中存活下來超過一年以上,他們就有不結婚的自由。

相反地,早婚的男女在結婚當天會得到政府頒發的一筆獎金,而多產的家庭每年都有津貼。

於是,在國王的強烈關愛下,「國王的女兒」一個個迅速出嫁。據統計,從她們抵達新法西地區到出嫁的時間平均不用等上半年。

起初,這群「國王的女兒」還不是很適應加拿大刻苦的生活條件,但她們終究撐了過來。當時的殖民地人煙稀少,自然資源充足,一旦習慣北美的環境,她們很快就能養兒育女,加上不允許墮胎的天主教教義影響下,有十幾個孩子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因此,如路易十四所願,新法蘭西地區的人口逐漸增加。

到了 1672 年,由於英法聯合進攻荷蘭,節節高升的軍費使法王不得不腰斬國王的女兒這項政策,但殖民地已經初具規模。18 世紀之始,居住在魁北克城與蒙特婁兩地的法裔人口,已經躍升到 15,000 人。

2013年,為慶祝「Filles du Roi」抵達新法蘭西地區350週年,蒙特婁重演當年「國王的女兒」抵達蒙特婁港口的場景。(Source:http://www.ctvnews.ca/canada/350-years-later-women-re-enact-arrival-of-king-s-daughters-at-montreal-port-1.1416801)

時至今日,北美的法裔後代,特別是魁北克地區的法裔加拿大人,其母系祖先都可以追溯到這群「國王的女兒」。

2013年,為了慶祝「國王的女兒」抵達新法蘭西地區350週年,法國與魁北克兩地分別舉行了一連串的慶祝活動。同年7月,魁北克省的文化與傳播部 (Ministere de la Culture et des Communications) 更指定「Filles du Roi 移民新法蘭西地區」為重大歷史事件之一。

考慮到魁北克作為加拿大法語大省的地位,以及近年來魁省一些法裔政治人物頻頻以公投獨立作為選舉訴求,魁省對「國王的女兒」的重視實在是一個微妙的政治舉動。


延伸閱讀:

Filles du Roi協會:
http://www.fillesduroi.org/Index.htm

* 本文曾發表於2016年5月30日「故事」網站
http://gushi.tw/archives/27496



Sunday, June 19, 2016

敵人就在你身邊?──加拿大的集中營與被囚禁的義大利移民

一提到集中營,大家可能會立刻想到納粹與猶太人大屠殺。然而,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美國與加拿大境內也設立了集中營,專門安置有「通敵」嫌疑的軸心國人民,包括義大利人、德國人與日本人,即便這些人早就是美、加公民,或者甚至是第二代的移民。

羅漢腳過大西洋

以義大利裔加拿大人為例,他們的移民史可以追溯至19世紀末期。當時的北義雖然富裕,但以農業為主的南義,像是西西里等地,維生不易,相對窮困,因此,部分年輕人甘願離鄉背井,前往新大陸跟命運一搏。而彼時的加拿大如美國一般,急需人手修築鐵路與開採煤礦,於是加拿大太平洋鐵路等公司免費提供旅票,以吸引大量的勞工,其中就包括了為數6萬左右的義大利人。
起初到加拿大的義大利人都是「羅漢腳」,他們在新大陸做的都是季節性的工作。一旦工作結束,他們就會返回義大利,跟家人團聚。不過,到了20世紀初期,義大利移民逐漸在加拿大的幾個主要城市定居,並形成「小義大利」社區。特別是位於加拿大東部的蒙特婁 (Montreal),擁有最多的義大利移民。一來是因為蒙特婁當時是加拿大第一大城,工作機會多;二來,蒙特婁是北美第一法語大城,而義大利文跟法文同源,義大利人比較沒有溝通上的問題;第三,蒙特婁的宗教以天主教為主,與義大利相同的這點也讓新移民倍感親切。直到今天,蒙特婁市所在的魁北克(Quebec)省中,義大利後裔人數約占30萬,據稱是省內最大的單一文化族群。

墨索里尼與加拿大

1920到30年代,從義大利來的移民銳減。這一方面是受到加拿大輿論對南歐移民的歧視與排外政策的影響;另一方面是義大利墨索里尼政府視大規模的人口外移是一種國恥,於是,自1924年起,立法限制義大利人的移民。
但墨索里尼並未因此疏忽海外僑民,相反地,他極力支持僑民的活動,諸如贊助加拿大學校教授義大利文、派遣文化志工到蒙特婁等等,以加強僑民對母國的認同。而許多在加拿大的義大利移民,既高興母國政府的關注,又期待墨索里尼的政府能為家鄉帶來安定與繁榮,所以他們紛紛加入法西斯團體、參加愛國活動。
這一股狂熱的風潮也顯現在蒙特婁的建築當中,比方說,在本地義大利社群的要求下,落成於1936年的蒙特婁「義大利之家」(Casa d’Italia在建築中便融匯了現代風格與法西斯的符號。墨索里尼本人也發了電報祝賀蒙特婁「義大利之家」的成立。
另外,位於小義大利區的 The Church of the Madonna della Difesa 儘管落成於1919 年,但據說在神父的要求下,於1933年時,追加完成一幅有墨索里尼形象在內的天花板壁畫,以紀念並慶祝1929年墨索里尼簽訂拉特蘭條約 (Lateran Treaty),梵蒂岡自此成為由羅馬教廷管轄的獨立國家此一重要時刻。


蒙特婁的「義大利之家」。


「義大利之家」內的法西斯符號:太陽代表墨索里尼,而木棒跟斧頭「fasces」是古羅馬最高權力的象徵,而墨索里尼以「fasces」命名自己的黨派,並將這個古老的圖案作為黨徽。




「The Church of the Madonna della Difesa」內的天花板壁畫,右下角騎馬者即是墨索里尼。

加拿大的集中營

墨索里尼的政府剛成立時,英國與加拿大的政府、輿論等都相當看好他。但1935年義大利入侵衣索匹亞的軍事行動,震驚英、美、加三地,改變了輿論的趨向。加拿大政府也警覺到境內法西斯活動的盛行,因此禁止各類在蒙特婁「義大利之家」舉行的法西斯聚會。
1940年,由於義、加兩國的對立,加拿大當局下令扣押在「義大利之家」的所有文件,並關閉建築本身。加拿大軍隊不久也進駐「義大利之家」。至於The Church of the Madonna della Difesa 裡的那幅天花板壁畫由於繪有獨裁者的肖像,加拿大當局原本也打算移除,不過最終只用黑色布幔遮起來,直到戰爭結束。
建築遭了殃,人當然也難逃一劫。大戰期間,義裔加拿大人被視為法西斯的同情者及潛在的恐怖份子,他們的忠誠度遭受強烈的質疑。加拿大當局利用「義大利之家」的會員清單,將約六百名的義大利男性移民和四名女性移民,分別拘禁於安大略省的佩塔瓦瓦 (Petawawa)等三個集中營,包括The Church of the Madonna della Difesa該幅天花板壁畫的作者在內。
另有三萬多人,不分男女老少,被貼上「敵國人民」(enemy aliens) 的標籤,其中將近兩萬人來自蒙特婁。這些人不僅要定期去警局報到,回答一連串關於地址、工作地點、家庭成員等問題,也要隨身攜帶身分證明文件。其他義大利人,則是在日常生活中必須面對周遭歧視的巨大壓力,許多人失去工作,或是開的店鋪被破壞,導致不少義大利移民或其後裔想盡辦法掩蓋自己的過去,甚至改名換姓。
一名義大利移民的兒子日後回想起父親被抓進集中營的隔天早上,他說:「我母親在後院挖了一個洞,把我父親在一次大戰所穿過的軍服與來福槍埋起來。她說:『我不想留下任何會讓我想到義大利的東西。』」


「義大利之家」在戰後轉型成義裔加拿大人文化博物館。館內展出集中營倖存者及後代的口述歷史等相關史料。

還缺一個正式的道歉

二次大戰結束後,加拿大與義大利致力修補兩國的關係。1947年,加拿大正式廢除「敵國人民」的身份標記。隔年,加拿大重開駐義大利的大使館,再次允許義大利人移民到加拿大。不過,和台灣一樣,加拿大的轉型正義之路也很漫長。義裔加拿大人全國議會 (the National Congress of Italian Canadians)多年來要求加拿大政府正式道歉與賠償,但遲至1990年,加拿大總理馬爾羅尼(Brian Mulroney) 才在一個午宴場合承認二戰期間政府設置集中營的事實,並對當時的受害者表示道歉。
2008年,保守黨政府設立社區歷史承認項目(Community Historical Recognition Program),其中特別提撥五百萬加元給義裔加拿大人從事文化活動。而2013年3月,蒙特婁市正式宣布6月10日為二次大戰蒙特婁義裔加拿大人集中營紀念日,他們希望此舉將會鼓勵加拿大聯邦政府承認自己的錯誤。然而,遲至寫稿的當下,加拿大國會尚未就此問題給予正式的道歉。
在人類的歷史上,義裔加拿大人的遭遇絕非特例,卻能讓我們思考所謂認同的問題,如同一名義大利移民的女兒對於父親參加法西斯組織的行為是這麼解釋的:「我父親是一個民族主義者。他並非反對加拿大政府。擁有複數認同的他,同時效忠加拿大與義大利。」
究竟身份認同是否要受限於國界?而在現今全球化的脈絡下,地理疆界的影響力大為降低,那麼個人的認同又會產生何種變化呢?

* 本文曾發表於2015.10.03 「故事」網站 
http://gushi.tw/archives/13781



* 哪裡去?
Casa d’Italia http://casaditalia.org/en
The Church of the Madonna della Difesa 
http://difesa.ca/